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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本刊记者 张建国（根据“第三届中国医疗建筑设计师年会”论坛发言整理）
  
主持嘉宾：
谷建：中衡设计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总建筑师、医疗设计研究中心（北京睿谷联衡建筑设计有限公司）主持建筑师
对话嘉宾:
黄星元：全国工程勘察设计大师、中国电子工程设计院有限公司顾问总建筑师
周琦：美国伊利诺理工大学建筑学博士，东南大学建筑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陈国亮：华建集团上海建筑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首席总建筑师
刘玉龙：清华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副院长

我们这一代医疗建筑师是历史的见证者
主持嘉宾：谷建
谷建：大师对话是很有意思的环节，会告诉我们大师是如何炼成的，他们会产生很多故事，我们想听听他们的故事。
我们首先有请华建集团上海建筑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首席总建筑师陈国亮先生，陈总致力于医疗建筑设计已有20多年，我们想知道，您是被蹂躏了20多年，还是一个非常愉快的过程？有没有什么故事可以跟大家分享？
对话嘉宾：陈国亮
 陈国亮：我们这个年龄段从事医院建筑设计的建筑师们，是非常幸运的一批人，因为我们亲历了、见证了中国医院建筑发展非常神奇、非常巨大的变化，我们有幸见证、亲历了这个过程。
回望中国医院建筑充满神奇、丰富多彩、快速发展的20年，我相信这20年必将会对未来中国医院的发展产生非常巨大的影响。
其实我进入医疗建筑设计领域纯属机缘巧合，误打误撞。我大学毕业工作以后非常幸运地师从魏敦山院士做体育建筑，从上海的八万人体育场、虹口足球场，一直到越南国家体育场。当时我的主任是后来上海医院的总建设师邢同和，他跟我讲，建筑有很多类型，非常丰富精彩，你这么年轻，是不是就决定要专注于体育建筑？你可以尝试一下其他建筑。
正好1995到1996年，他在做华山医院的项目，所以跟着邢总做了医院建筑设计工作。我一直跟华山医院的几任领导讲，华山医院是我医疗建筑设计生涯的“初恋情人”，我觉得非常幸运。
为什么这样讲？我做的第一个医院建筑，就非常幸运地遇见像华山医院这样一批非常有智慧、非常有学识的医护工作者，不管是主任、院士，还是年轻的医生、护士，他们让我在初入医疗建筑设计领域时就认识到，医疗建筑所有的根本在于为医护工作者创造一个给患者提供扶持和健康帮助的特定空间，让我有了这样本质的认识，以及学会了倾听和交流。他们的诉求你怎么去倾听，怎么跟他们交流，是从华山医院开始给了我这么多帮助。我们所有的华山医院项目都是从帮他们做总体医院发展规划开始，然后做到单体建筑设计。虽然很辛苦，但是很快乐。
谷建：谢谢陈总！昨天在跟青年建筑师们沟通的时候，他们有很多疑问，比如与业主沟通方面的疑问。实际上陈总这20年能够一直跟业主保持很良好的关系，最后成为朋友，这是一个很大的收获。
 
建筑师的知识背景决定了与甲方沟通的成本
谷建：清华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刘玉龙副院长是一位非常儒雅的建筑师，我想知道，像刘院长这样气质儒雅的建筑师，在与业主沟通的时候是不是自带光环，或者有利于让沟通更顺畅、更便利一些，有没有憋不住火想要爆发的时候？ 对话嘉宾：刘玉龙 
刘玉龙：我觉得刚才陈国亮老师也说了这个意思，做医院设计，沟通的成本还是可以的，不是很高。我最近这些年主要做高校和医院两类项目，同时也做医院设计。
这几类项目的性质决定了我们的甲方大多都是知识分子，与知识分子沟通相对而言是比较容易、比较简单的，当然也有技巧，我们也会学习各种沟通技巧。但是，因为我们自己也拥有专业的知识背景，有一套工作技能，我们通过自己的专业技能、专业知识，给对方做一个好的设计。我们提供的也是一个知识和技能的服务，这一点与医生是一样的，可能正是因为这个，我们与甲方的沟通还是比较容易的，这是第一点。
第二点，建筑师的个人修养确实很重要，你的知识结构和知识背景决定了你的沟通成本，你知道的越多，你与对方沟通就越容易，你知道的太少，就很难沟通，因为人家想说的事和你想说的事对不上。
比如，国家现在开了十九届五中全会，做了“十四五”发展规划的建议，有人说这个事太大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其实非常有关系，我最近这两周帮好几个直属高校评审他们的“十四五”建设规划，学校也做规划，因为这个规划是自上而下的。你如果不能跟人家说这个事，你怎么说要盖这个楼，就太具体了，人家可能不知道，因为人家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最近马上要投标一个滨水城市带的竞赛，我们现在正在头脑风暴期，我们一定要想，市长为什么要做这件事？现在的经济形势并不是很景气，为什么还要拿出钱来干这件事？你要做一个什么样的设计来满足甲方？可能说的有点远了，沟通可能更多的还是在你有一个更宽的视野，那样就比较好沟通，这是一个方面。
另外，如果你能理解甲方想法的内在逻辑，你就好沟通，如果你总认为人家说的不对，老想教育人家，人家就会不愉快了。人家会想：“我本来是请个人来做设计的，结果请了个老师来，天天教我这教我那，这也不对那也不对，那算了，我请别人设计吧！”
比如我做的青海省海北州医院项目，在设计之中采用了类型学的方法，因为项目位于藏族人口聚居的地区，所以我使用了红、金、白的颜色，但是构成或者空间设计方法还是有点回归到类型学的方法，比较简单，没有太多复杂的形式上的模仿或者装饰。可是当地领导说：“你能不能把屋顶翘一翘？”什么叫翘一翘，说了半天终于沟通明白了，他希望做一个金色的大屋顶。当时我其实不太情愿，后来有一段时间甚至想放弃了，后来我想，不能就这样放弃，我能不能设计一个方案，既让他满意，也让我自己满意？这对我无疑是一个挑战，后来搞了很长时间，终于做出了一个双方都满意的方案，这个项目前不久建成了，我觉得还不错。
第三点是谷总刚才问的，有没有沟通失败的时候，当然有。比如，曾经有一个医院的业主对我说：“你给我做一个八卦形状的门诊医技区。”把我气坏了，我说算了，我不干了。本来病人就对医院的布局不熟悉，你还弄一八卦，在里面什么时候能绕出来？我觉得这样的甲方就完全是外行。
谷建：刘院长讲的很对，我们建筑师首先还是要丰富自己，然后就会有更多的资本，产生更多的能力，跟客户沟通就会更顺畅。
 
建筑师要用自身的行动打动甲方
谷建：下面想问一下周琦教授，我知道您做过很多非常经典的项目，在与甲方沟通的过程中，有没有一些故事、经验跟我们分享一下？ 
对话嘉宾：周琦
周琦：我觉得谷总提的问题很好，如何与甲方沟通，这是每一个建筑师都要面对的问题。正如刚才刘院长说的，我觉得建筑师的素养非常重要，不管遇到什么样的甲方，工人、农民、个体户、医院院长，我们都要很真诚，同时要有丰富的知识和视野，你知道的很多，你想的问题比甲方想的还多，那么沟通就会很容易，你就能成功。
设计师一定要多为甲方着想，面对一个项目，如果你足够用心，思考得非常深入，甲方发现你想的比他还多，他就会很惊喜，这就是仁爱之心真的很重要。
到了我们这个岁数，我们出去跟人家沟通都是抱着交朋友的心态，面带微笑，人家会觉得，这个教授挺能讲，很有道理，就是你要传播一种善良和爱。无论到哪里去，我们都很真诚，发自内心地为甲方考虑，真正为他着想。我们也经常与各地政府部门的领导沟通，都感觉很顺畅。
我觉得建筑师要用自身的行动打动甲方，用我们丰富的思想阅历，用我们的专业知识和智慧去真诚地为甲方出谋划策，这样沟通就会很融洽。
建筑师一定要有高度的责任心，我们是建筑师，我们不负责任谁负责任？我们作事一定要很真诚、很善良，只要你很用心、很善良，就一定会成功，没有任何窍门。
我们都是很能吃苦的，我们工作起来每天除了睡觉，一整天都在想设计的事，没有任何时候是停下来的，就这么点事，狂热地喜欢，那么用心，充满着责任感、强迫感，就会感动所有人，领导、同事、甲方一定会被你感动，真心最能打动人，没有什么技巧。
  
建筑要由细节开始设计
谷建：下一个问题，想问一下中国电子工程设计院有限公司顾问总建筑师黄星元大师，我知道老一辈大师对品质控制一贯都是非常重视的，黄大师有很多特别棒的作品。能不能针对品质控制以及细节给我们一些建议，或者传授一些经验？ 
对话嘉宾：黄星元
 黄星元：我觉得控制建筑品质的方式，最重要的是建筑要由细节开始设计，我经常强调这句话，要把细节提到最高的位置。
建筑一旦落成，即将受到时间和历史的考验，留给后人凝视的往往是建筑精美耐久的细节和对材料永久的记忆。从这个意义来说，建筑应该是从细节开始设计的。
要想让建筑作品获得好的完成度，特别是医院建筑，我们建筑师一定不能偷懒，因为医院建筑有最后考核的各种方式，不像一般的建筑，所以必须要处处严谨。
细节设计和建筑材料的选用是建筑师的语言，证明自己不仅能创作有特色的建筑风格，还能打造可以识别的建构艺术，保证成品的可操作性和最后的品质，这是建筑师成功的路径。
所谓从细节开始设计，有两个概念，一个是我们一定要画节点详图，刚才周老师说的形式设计，我也觉得往往方案决定之后，形式设计细节画不出来，所以我觉得细节设计非常重要，他是建造的一个基本的开始，这个很重要，而且它的完成方式要有充分的图面的完整性。
我们大家都知道，国外建筑师的收费很高，相比之下，我们国内的设计费比较低。国外的建筑师说，你们有30%-50%的工作量没有完成，就是没有细部。现在国内的工作方式有好多事情都是由委托方完成，比如幕墙体系由幕墙来做，之后施工单位要解决一些问题，或者用节点详图解决，所以建筑师一定要把图表达完善。然后，施工过程要跟踪，建筑师要跟踪，这样才能保证把品质完全表达出来。
谷建：这就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要投入，表现出我们的工匠精神和职业精神。我们最后一个问题，想请黄大师来给我们未来的中国医院画个像，您理想中的医院是什么样子的？
黄星元：我觉得，将来医院的发展应该是简约、流畅的，而且现代化的元素应该多一点。当然这里面有很多的内部的街道式的，或者原来最早我听介绍，是葡萄枝式的延续，还有鱼骨式的，我觉得这都是表达的方式，重点在功能与设备的更新。所有这些，使医院更加高效，更加人性化，这个方向非常重要。
谷建：谢谢黄大师！谢谢几位对话嘉宾的精彩发言！我想大家都听说过加拿大医生特鲁多的墓志铭：“有时能治愈，常常在帮助，总是在安慰。”这句话高度凝练了医生的价值和追求。实际上，我们建筑师的生活与医生有一些很相似的地方，我想把这句话改一下，作为我们今天对话的结束语，那就是我们“有时出精品，常常在思考，总是在坚持。”谢谢各位的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