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医生,女,1976年出生,目前就职于华北省会城市的一家市属三级医院。K医生是内科大夫,前年刚进的副主任医师,在医院小有名气,在同事中颇有人缘,深受患者欢迎,家庭幸福,收入稳定。K医生自称是“最幸福的一批人”,上大学时只需要交很少的钱,毕业时赶上了最后一批分配,在房价飞涨之前买上了房子……但K医生总仍觉得有些遗憾,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K医生99年从本省最好的医学院本科毕业,和同学一起参加了毕业分配考试,成绩中上,因此被分配到市属专科医院A院。在等待成绩的那三个月,K自己去找了一份医疗器械销售的工作,不想擅长与人打交道的K很快就成为销售冠军,月入万元。当时公司拼命挽留K接着干下去,K犹豫很久,还是听从父母去医院上班了。
K的求知欲非常强,由于专科医院缺乏相应科室支持,她下了夜班就带着患者的资料去请教省级大医院的相应专家,时间长了也和这些专家混得很熟。K也特别能吃苦,凡是领导交代的一定想办法完成,医院里缺人,她就当了两年住院总。几年下来,医院里的人和省级知名专家都非常喜欢K,鼓励她考研深造。然而英语是K的死穴,她屡考不过,只得放弃。
07年赶上市属医院调整,A医院的临床科室统一被合并到了B医院,K医生也不例外。到了B医院K医生用了两年时间才习惯过来,因为“走在医院里总是受到歧视”。这并不是K医生过于敏感,情况的确存在,就在去年,K医生所在的科室还因不公正待遇和后勤发生冲突,引来媒体关注。但这并不妨碍K成为受欢迎的医生。
2011年,K代表其省份参加其行业的国家级临床医生技能竞赛,一举捧回个三等奖,这是省内第一次拿到全国大奖,卫生厅副厅长亲自去火车站接站,回来后医院反应淡淡,奖励了三百块钱。但这次拿奖给K医生争取到了“市级重点人才”进修的名额,到北京最好的医院来进修,并且名师亲自辅导。K在北京一年抓住了一切可以学习的机会,学了所有能学的技术,进修结束后带回来好几个G的资料。正好也进了副主任医师,又赶上科室扩病区,众多同事都以为新开病区的负责人无疑是K,因为科里70后医生仅她一个,而且K的成绩大家有目共睹。且不想医院从其他医院引进了“人才”,其能力跟K比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至此,K真的有些郁闷了,一年以后,医院提拔了一批科副主任,K仍然榜上无名。她告诉记者,她并不是一定要当主任,只是医院管理层这样的长期漠视让她“有些受伤”,更真正她感到悲哀的是她觉得“这辈子定性了,很难再有好的发展”。她甚至认为自己可能“就这样卡在副高的坎上,再也突破不了”。K嘴上说着当不当科主任无所谓,可她清楚,在中国,科主任这个身份就意味着更多的学术资源和更多元化的收入,如果能当上科主任,她想了很久的那几个临床科研也就有可能顺利进行。关于职业发展,K主要有这几点感慨:
学历很重要
K觉得自己吃亏就吃亏在早年没有考上研究生,但也不尽然。她算了一下,就算努力拼个几年考上研究生,毕业也是要面临重新找工作,而2005年以后研究生就业形式江河日下,可能还不如现在的工作理想。但多学习总是好的,且不要说学历,至少可以掌握临床科研的方法。
就业的医院很重要
K认为市属医院虽然收入上和省属医院几乎没有多大差别,但职业前景却天差地别。她在市属医院,科研这一块几乎就是装门面的,申请几个没有经费课题,宣传出去,最后发表几篇论文交差了事,几乎都是任务,没有人真正想做科研,也没有人知道怎么做科研,K想认真设计几个临床实验,但病人的诊治根本不能保证,很多医生为了眼前利益,故意违背设计的方案。医院意味着平台和工作环境,没有资源、人力和政策支持,做点事情太困难了。
感激患者
K从工作到现在从来没有过医患纠纷,K认为并不是因为自己业务高超,而是擅长沟通。而真正能与患者好好沟通的秘诀并不是她掌握了多少技巧,而是她内心真正把患者当成老师和衣食父母。“没有这些患者,我哪来机会去请教省级医院的专家,迅速提高业务水平?没有这些患者,我们哪里来的奖金?我打心眼里感激他们,所以有什么事都会从他们的角度出发为他们着想,关系自然也和谐。”K无奈的说:“我以后就安安心心做个患者喜欢的医生就好,不要去想晋升算了。”
关于晋升
K觉得自己晋升主任医师是彻底无望了,因为有论文和课题的硬指标卡着。尽管大家都心知肚明很多医院的正高、副高是怎么晋升来的,但K不愿意做同样的事。K说,其实这样子做并没有损害任何人的利益,也不会伤害任何一个人,但我迈不过内心的那道坎。
关于竞聘科主任
K觉得自己犯的错误是想的太天真,以为自己足够优秀而且没有同等重量级的竞争者,就以为胜券在握。很多人之前劝K“去领导家坐坐”,但K认为领导已经明确说了不走后门没有暗箱操作,一切按照最公平的来,自己最好不要去给领导添堵。
关于跳槽
K所在的科室非常窄,全省就两个独立的治疗点,另一个在省级医院,以K的学历和资历,跳槽的代价非常大,而且在省级医院的发展可能还不如现在好。至于民营医院,当地的民营医院几乎都是莆田系作为,K当然不愿意去。外地的医院?老公和孩子怎么办呢?
关于转行
不是没想过,但沉没成本太高。K已经工作了十几年,投入的青春和心血太多,而转行后要从新人做起,代价太大。更何况K真心热爱这份工作,为什么要转行?就因为难有突破?本末倒置了。
讲完故事,K诚恳地告诉记者,医生工作的头几年特别重要,尽管从整体来看优秀的毕业生到基层医院可能会促进医疗资源的平均分布,但从个人的职业前景出发,大医院的历练更重要。如果真的热爱医学,尽早去完成学位上的提升,抓住一切机会努力吧,爱你的病人,或许不能取得大的成就,但会成为一个受欢迎的好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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