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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岗（山东省建筑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设计三院院长，山东省建筑工程大师）

社会学家亚伦·安东诺夫斯基（Aaron Antonovski）

环境与健康

当今社会，环境、人口、技术、发病率和死亡率的变化迫使每个人将关注点从传统的探寻致病的研究转移到与预防保健有关的研究上。这意味着在一个更广泛的物理和时间尺度上，在一个更宏大的相互关联的框架内解决如何促进健康的问题。人们日常生活会经历，包括从居家到工作场所、到公共空间、到医院等设施，这些空间设施到底是如何影响一个人的健康? 这些空间的设计，以及这些空间中的各类元素，到底如何促进健康的? 

首先需要明确什么是健康？健康不仅仅是一种医学上的概念，健康是一种自然状态，是生命存在的基础。如果我们承认健康不是一种医学状况，那么改善健康的最有效方法也不应该是医学上的，而是与获得健康的建筑设施环境相关，与健康生活方式有关。因此，城市规划师和建筑师的任务绝不仅仅是造房子，还应该承担如何完成营造健康环境设施的责任。

西方著名学者、南加州大学公共卫生学院的理查德·杰克逊曾经指出：“大多数建筑师很有可能没有想到他们的职业会与健康两字有关，但事实证明，他们的专业确实与健康有关，并且有重大的关系。”

原因很简单，建成环境会直接或间接影响人们的生活方式和心情，美国官方曾有统计：在医疗花费的总投入中，这些疾病如：心脏、癌症、消化道、肥胖症及糖尿病等78%的原因都是与生活方式相关。

1997年，世界卫生组织世界卫生组WHO对健康的定义概括为：健康是身体、心理和良好的社会关系的全面的体现，而不仅仅是疾病的出现。同时WHO强调说明：非医疗方案在改善公共卫生方面发挥关键作用，而社会、教育、经济、城市和住房相关政策是在公共卫生领域外起决定作用的因素。公共卫生最大的威胁是非感染性疾病，社区是重要的关注点，重新设计定义社区会对健康产生重大影响。

世界卫生组织定义了“健康环境的范畴”，除了高端设施环境，其中包括大量需求的写字楼、学校、医院、商业区及在城镇中的公共区，家居环境更是至关重要。这些场所都应属于21世纪促进健康理念的的核心地带。将环境作为战略性的实施目标是提高公共健康环境最为直接、持久的可行方案，坚信人类健康与建成环境有重大的关系。但是，这个全新的理念要求我们站在一种新的角度进行思考，即将身心健康因素作为促进创新设计的解决途径。我们的使命是引起公众对这一理念及其所包含价值的关注，并将其作为提高人类身心健康及生活质量的基础。

增进人类健康的设计目标，首先必须倡导积极的生活方式，通过各种设计环境的优化来成功管理身心和精神压力，并推进人们对此的重视和认知程度。WHO认为：在所有影响健康的因素中，A：各种活动，生活、工作和休闲等活动占40%～50%，B：生活、工作和休闲等活动环境占20%～30%，C：关注健康保健20%，D：遗传基因占20%。可以看到人为的环境营造对健康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导致疾病的因素分析

重新思考建成环境在公共卫生中的作用

新冠疫情期间，每个人都期望医学手段能够阻止病毒大流行，但事实上，所有国家都不得不采取了非医学措施，即保持社交距离和隔离，这些都是空间策略——它们与医学无关。20世纪，东北鼠疫大流行期间，伍连德博士就是由于采取了非医学手段和措施，才使得肆虐的病毒在短时间内得以抑制。众所周知，所谓的医学手段就是药厂以最快的速度研发出疫苗后，医护人员才会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事实上虽然传染病来势凶猛，但不会维持很长时间，所以并不能构成对公共卫生最严重的威胁。有统计说明，那些看似一般的非传染性疾病将会造成发达国家约80%的健康问题，这才是真正的杀手。新冠疫情已经成为过去，现在是时候回到探讨真正的健康本质问题上来了，并需要重新思考建成环境对身心健康的影响以及在公共卫生中的作用。

心理—建成环境—疾病相关联的理论模型

各类医疗设施更应该构建促进健康、预防疾病和与医疗干预协调匹配的空间环境，这是至关重要的并需要一种“将健康纳入所有政策”的方法。这也正是迎合了由世界卫生组织发起的、改善公共卫生的非医疗方法发挥了关键作用的倡导。

健康城市的涵义

健康城市的概念有着非常悠久的历史，然而，在20世纪，当所有的希望都集中在医学科学上时，这一概念被模糊了。缘由是人们看到了由科学进步和技术创新推动的革命性创新，而医学培养了以自然科学为基础的科学方法，最重要的是这股力量没有被非理性的信念、信仰和迷信所污染。导致当时人们普遍认为：个人的经历和情绪不能影响身心健康，并将精神和身体严格区分开来。

近几十年来出现的循证医学的方法是基于这样一种认识，即患者部分主观的、心理的、一次性的、难以控制的经验对医疗手段干预的结果会产生重大影响。这些观点的出现为重新考虑公共卫生时的环境因素扫清了障碍。进一步解释就是人们通过大脑界面起作用，环境会直接影响人们的情绪和体验感，更重要的是，决定人们的生活方式，因此建筑和城市规划再次发挥主要作用。

世界卫生组织早在20世纪80年代就发起了“健康城市”计划。由于建筑和城市规划对公共卫生非常重要，人们试图通过制定有效的政策，探索和挖掘建筑环境以对预防疾病和促进健康的内在潜力，这些将是治理或改善城市环境的重中之重。

健康的城市从宏观上，需要健康的自然环境如新鲜的空气和无公害的土地以及葱郁的山野自然环境；从中观上，需要生态环保和令人愉悦的健康设施；从微观上，每个人有健康的生活方式和友好的社会关系，人们在城市中生活的体会是，城市具有凝聚力：一个人在面对压力和挑战时，对生活的可理解性、可管理性和有意义性的信念会自然产生。以上三个层面的叠加或综合形成健康城市的架构。

本原大健康理念下的健康城市全景图

健康城市的概念虽然起步艰难，但在过去二十年中势头渐猛。从那时起，人们制定了各种定义和模型图示来阐明健康城市的含义。丹麦著名的建筑师杨·盖尔提出了著名的包容性健康场所模型，通过多维度的视角归纳总归出四个领域的内容：背景、流程、设计与规划，以及长效投资以保持政策的活力。在设计与规划领域主要强调：公共空间的质量、可达性、使用和安全是关键理念。这些内容出现在19世纪的手册中，旨在为管理者和设计师提供具体落地的工具，强调了当时对指导实践的意义所在。

建筑师杨·盖尔提出的著名包容性健康场所模型

欧洲大多数国家，从个人、非营利组织、社区和政府实体都在采用遵循健康方法的政策和设计策略：无论从私人住宅到公共设施，无论从学校到医院，无论从人行道到自行车道等，无论规模大小都会按着健康城市的理念去思考去设计去落实。只有这样一个健康的城市才能自然形成。

健康城市的守护神——医院

医院建筑师复杂和特殊的建筑类型，没有其他任何一类建筑像医院建筑那样对人们的健康、身心状态和福祉有如此直接的影响。医院是承载着患者特殊身心状态的体验容器，如出生、分娩、手术或康复、治疗等。这给建筑师提出了一个挑战，即在超越个人的、已有经验和倾向于理性客观的医疗设备之间设计空间接口或界面。通过循证理论，有充分的证据表明设计质量（造型、材料、颜色、光线和声音）对人们的心情以及健康有重大影响，并且这种影响是可以通过量化而感知的。

医院作为健康城市的重要设施，它所具有的功能已经远远超出医院本身所需要承担的功能需求，它的作用是要编织到健康城市的总体框架中而显示出来。大型医院往往是复杂的城市项目，这是由于在其功能区域和内部交通交流设施之间设有公共空间（室内广场）和公共设施（商店和餐馆）。大型医院的公共区域同时还需要提供给周边不需要看病的市民使用的，从而突出了医院作为公共建筑的属性。

医院内景

全球化的现象，越来越多的人处于不健康的生活状态，随着老年化的加剧，人的寿命越来越长，这一趋势使得公共卫生的负担日益加重，越来越多需要医疗的老年人群使得医疗保障体系变得不堪重负。发病率和死亡率的变化，以及全球变暖等迫在眉睫的环境危机意识的日益增强。正在迫使人们改变处理健康问题的方式。健康老龄化需要让人们尽可能长时间地生活在良好的状态中，提升生活质量、减少医疗变得难以负担的风险。

在过去的几十年间，欧洲一些国家已经开始在公共卫生领域进行彻底的改革，政府也希望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积极推动更好的社区生活。

例如“丹麦模式”有许多案例：大型的、高科技的、多学科的超级医院数量有限，独立的门诊诊所、小型社区医院和全科医生办公室作为补充。意大利发展了以社区为基础，将医疗服务、社会医疗和社会服务将结合的模式，同时，这些模式将社区居民的经验和社区优势结合在一起，已制定有效的政策和系统的变革。

格罗宁根城市漫步 

荷兰格罗宁根大学的城市与健康研究中心对健康城市进行三个维度的定义：首先物理因素仍然发挥作用，如室内外气候环境的污染因素、尤其在比较封闭的家中。其次也是最重要的因素是生活方式；最后在全球层面对自然和环境的破坏，无论发生在哪里，都是以牺牲全世界人类和动物的栖息地为代价。这三个领域构成了研究健康城市的总体框架。

几十年来，格罗宁根一直是荷兰最受欢迎的大学城。除了大学的地位和声誉之外，这座繁荣的城市（酒吧从不关门）就像一块磁铁，吸引着越来越多来自世界各地的学生。De Groene amsterdam将格罗宁根的独特卖点列为“田园诗般的历史内城，全国最大的大学之一，高质量的学院，体面的就业市场以及大量精品店、浓缩咖啡酒吧、画廊、博物馆和剧院”。建筑爱好者会发现，在荷兰很难找到比这更有吸引力的建筑了。

那么我们探寻一下格罗宁根是如何实现健康城市的具体措施的。

核心城区保留至今的古建诉说着千百来年的兴衰荣辱

蓝天、朵朵白云、动辄百年的古建，还有那高耸入云的教堂是格罗宁根城市典型标志

街道不仅仅通行，还成为了交流的空间

自行车作为唯一的交通工具，由于单位占地面积小的优势，可以在古街道上集中设置停放区，方便了出行

斑驳的光影洒落在古街区

道路中间的花园成为城市的绿肺

阳光穿过树叶，在林荫道，在草地，洒下斑驳的光影，人们充分享受着春风，沐浴着宁静

格罗宁根市可以称之为健康、生态、尊重文化遗产的城市，同时又是一个提供健康出行的城市，是一个市民可以休闲、娱乐的户外城市空间，没有喧嚣嘈杂噪声干扰，没有热岛效应，一个拥有健康社区和社交空间的城市。基于以上原因，由格罗宁根市政府主导，进行了改善健康的城市设计实践，并提出了健康城市的7大核心价值观。

格罗宁根市整个城市是由核心城区和外围城区共同组成，之所以称之为核心城区，是因为整个城市周边自然水系环绕，湖泊、公园、草地点缀其中，分隔成大小不同的区域，尤其在城市的核心部分，由天然河道围合成一片近似方形陆地，形成了城市的核心区域，有点像中国城市中的护城河，只是少了人工的城墙，取而代之的是自然形成的河道。

整个城市的中心区域全部是步行或自行车，包括地下通道都设有自行车停车区域，如需乘机动车，只好步行到中心区域之外了。

格罗宁根作为中世纪的核心城市，由于大规模的扩张计划，这座城市的规模翻了一番。

1996年举办的“明星诞生”展览标志着内城公共空间的复兴。真文彦、雷姆·库哈斯与欧文·奥拉夫、莫拉莱斯等事务所等都参加了此次活动。纳塔里尼在同一年完成了城市主要广场的重建项目，并引入了“城市修复”的概念，在这个广场上，战后重建造成的破坏比1945年战争造成的破坏更大。现在，同一个广场再次被重新设计，其中最引人注目的项目之一是所谓的论坛大楼，赢得了许多国家和国际建筑奖项。

所谓论坛援引自古罗马柏拉图的自由论坛的涵义，意味着人们在这里自由交流、自由满足各类需求，这是一个多种业态但却在一个空间中共享。本原健康城市的一个重要理念就是共享公共空间，为大家营造友好的社交环境，这个论坛大厦就是起到了这样的作用。

2001年，由NL事务所设计的“蓝月亮”构筑物探索了内城与外部信开发区之间的关系。由伊藤丰雄主导，挪威空间事务所、FOA事务所等共同编织的城市总体规划，在千禧之交提交了这座城市如何面对城市化的答卷。将城市周围各种未受破坏的景观通过设计强化了其吸引力，南部和西部是公园景观，北部和东部是中世纪罗马教堂和宫殿式农场点缀的开放景观。

可以看出，西方学者以及设计师根据社会经济学和人口健康模式，以及政策和相关组织机构的文件，还有相关的基于本原大健康理念的基础上的进行城市环境的设计，比如说接近绿色环境、使人们摆脱对汽车的依赖、社交中心、健康食品等，这些都是定义健康生活方式的因素。

格  伦

北京建筑大学教授

国家卫健委及北京卫健委医院建设顾问

国家卫健委和北京医院建设管理中心医疗建设顾问，中国医药卫生文化协会康养分会副会长，中国老年学会康养分会副会长，国际本原大健康协会中国区主席。

从事医院建筑领域的“产学研”工作20年，提出医院建设全生命周期的“三驾马车”原创理论（全策划－全工艺－全评估），以此为基础，应用自主研发GMARS前期策划方法、医疗工艺耦合设计指南及SHAPE+评估工具，已为80+家医院“问诊”，解决1000+项问题，为医院建设节省总投资额的5%-10%，为医院建设全生命周期不同的阶段高质量发展做出了突出的贡献。填补了医院建设领域理论及方法的空白，成为国内医疗建设领域前期策划第一人，医疗建筑后评价第一人。承担百家医院咨询服务，获得了院方的首肯，设计项目获得国家金奖。发表专著：《中国医院建筑思考：格伦访谈录》《百年协和老建筑 1921-2021》上下卷。

王  岗

山东省建筑工程大师

山东省建筑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设计三院院长

工程技术应用研究员、山东建筑大学客座教授、研究生导师、中国建筑协会医疗建筑分会委员、中国医院建筑与装备专家委员、国家卫健委特聘授课专家。

30多年来主持设计并建成的百所医院分布国内各地，许多作品获得国家及省级大奖，为当地的卫生事业做出贡献，得到当地卫生部门及广大患者的好评，是山东省院医疗建筑设计的重要开拓者与学术带头人，多年来一直是中国医院建设高峰论坛演讲嘉宾，在国内医疗建筑设计界享有盛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