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疫视角下，医疗建筑按规范设置常开防火门合理吗？不一定

2020开年，一场突如其来的新型冠状病毒从武汉发源，迅速席卷整个华夏大地，全国紧急进入了抗击肺炎、防控疫情的攻坚战役。疫情的重灾区武汉迅速筹建了火神山、雷神山医院作为临时传染病专科医院，建造速度令世界惊叹。

当前形势下，我们社区、医院等各单位，封闭成了当前应对疫情的必要手段，因为我们采用封闭管理时，即使某处发生疫情，也可以将疫情更好的控制在小范围内。笔者作为一个医疗建筑的设计师，在结合之前做过的医院设计，觉得当下有必要对《建筑设计防火规范》中对设置常开防火门的条文进行一下探讨，因为规范中强行规定的一些常开防火门，对医疗建筑的不同护理单元间，在实行封闭管理时会造成一定的困扰，其必要性值得我们进行探讨。

笔者发现防火规范中对于常开防火门的设置要求有商榷之处源自于2019年参与的上海力泉血液病专科医院的改造设计中，该项目位于上海市奉贤区，总建筑面积约1万平方米，地上2层局部3层，地下一层，总床位数为152床，其中的层流仓24床。整个建筑平面呈长方形，东西长约200m，南北长约20.5m，每层设有两个护理单元，其中移植层流仓病区位于二层东侧（如图1、2）。

项目设计中的第一个疑惑是，血液病的的病区洁净度要求比普通病区要高，各个病区必须封闭管理，设置门禁。而层流仓病房区洁净度就更加高（如图3），仓内洁净度达到百级或千级，必须与医院其他区域封闭隔离。

正常运行时，患者需经过药浴后方能进入病区，而医护人员必须经过淋浴二更后方能进入，但是由于防火规范的强条要求，护理单元之间走道上却需要设置常开防火门，这对于层流仓病区是不可行的。（如图4）

设计中的第二个疑惑是医院的办公区和后勤区之间常开防火门的设置问题，如图5：

左边防火分区为办公区，右侧防火分区为厨房后勤区，为了疏散通道的连续以及便于人员偶尔的出入，在两个防火分区间的防火墙上设置了一个甲级防火门，由于6.4.10强条的要求，一旦设门，就必须常开，造成后期管理不便；而这两个区如果不设门，当有人要进入相邻区，只能从一层经室外到达相邻区的楼电梯才能进入，极其不便，而该门火灾时承担的作用跟常闭防火门又没有差别，使得建筑师和业主都非常的无奈。

从这个项目的两个疑惑中我们可以看到，一边是医院的运行管理的要求封闭，一边是防火规范的要求常开，作为医疗建筑师，对于医院的管理要求是完全认同的，但是对于防火规范常开的要求，却让人十分疑惑的，所以有必要对这一问题进行一下探讨。

为了方便探讨，本文先将2014版防火规范中涉及到“常开防火门”的所有条文进行罗列：（黑体字为强条）

这三个场所看似差不多，但分析起来实际还是有差别的。首先，“走道”并不等同于“经常有人通行处”，因为在设计过程经常会因为考虑安全疏散而设一些并不常用的走道，也就是“疏散走道”的一种。

“疏散走道”则是在发生紧急情况下，建筑内人员的逃生线路，它既可以包含人们平时经常使用的“走道”，也包含一些为安全疏散专门设置的人平时不用“走道”。

那么，护理单元间的走道是否属于“经常有人通行处”呢？事实上，该处属于人员很少通行处，现实中不少医院会加门禁来禁止两个护理单元的人员相互通行，反而是护理单元通向公共交通厅的走道更符合经常有人通行处。

对于为什么这些场所需要设置常开防火门，第5.4.5条和第6.5.1条的条文说明，并没有解释，而第6.4.10条的条文说明，解释为在火灾时满足人员快速疏散的需求。相应说明如下：

从前文引述的条文说明来看，常开防火门的设置是为了满足火灾时人员快速疏散，但常开防火门能否实现这一目的呢？我们或许可以从常开防火门设置的技术要求找到答案：

在这一要求下，常开防火门都是与自动火灾报警系统联动的，一旦发生火灾，自动报警系统启动，常开防火门将自动关闭，而关闭后它的作用与常闭防火门无异，火灾时如果不关闭就失去了防火门的作用，又何来的满足人员快速疏散的作用呢？

那么会不会是承担平时的疏散而要求常开呢？本文认为也不合理，因为防火墙的作用防止火灾相互蔓延，其两侧的功能情况千差万别，防火规范如何能确定防火分区两侧平时会有相互疏散的需求呢？比如我们前文提到力泉血液病专科医院的办公区和后勤区之间的防火门，无论设计还是医院使用者都不希望两区间相互穿行，但是防火规范却强行要求常开，这是十分不合理的。

如果按照字面意思去理解，这种场景应该是两个护理单元之间以隔墙分隔，中间再无他物，但是这种情况，除了过去医疗设计观念落后或者场地条件极其苛刻的情况下会有个别的病房楼会采用这种布局外，目前设计的主流也是现实中最常见的情况是两个相邻护理单元之间为公共交通厅等公共空间。

我们从防火规范的图示国标图集上可以看到（如图9），图示的便是最常见的开向公共交通厅的隔墙：

同样的，第三版的《建筑设计资料集》中，所展示的医疗建筑护理单元常见的组合形式，也都是护理单元之间为公共交通厅的场景。（如图10）

无论是护理单元之间的单纯隔墙上的防火门还是护理单元内走道开向公共交通厅的防火门是否有必要常开呢？

本文先从极为少见的紧邻一个防火隔墙的两个护理单元情况来说，病人和家属是完全没有理由去相邻护理单元的，而不同的护理单元意味着不同的医护人员团队，医护人员理应当在自身所在的护理单元工作，去隔壁护理单元的几率也很少。特别是现在的医疗建筑，各护理单元都有各自的医疗人员专用流线。

另外，无论病人、家属和医护人员，需要穿越一个护理单元而进入自己所在的护理单元的流线设计是完全不合理的，现在的医院方绝对不会接受这样的设计，一般的流线设计要么是各个护理单元有各自的竖向交通流线，要么是在中部共用竖向交通流线，采用不交叉的平面流线到达各自护理单元；所以说，这种情况下设置防火门设置常开是没有必要的。

就护理单元与公共交通厅之间的防火隔墙上的防火门来说，常开尚有合理性，因为从公共交通厅到护理单元之间的走道，确实属于经常有人通行处，特别是一些需要推床进出的病人，常开防火门的设置带来了很大的方便。但是常开防火门是否应该以防火规范强条的形式出现呢？本文也不赞同。

因为规范遗漏了血液病和传染病这些特殊的护理单元的情况，血液病房病区对洁净度要求较高，需要封闭以防止病区被外部感染源感染，而传染病房区则需要防止自身传染源相病区外部传染，这两种病区无论开向隔壁任何区域的门都应该常闭，实际中医院的更会选择加上门禁，以防止无关人员的误入。

我们从火神山医院的布局来看（如图11），两个护理单元之间是洁净走廊，医生进入病区是由洁净走廊经一更二更后进入，医生经洗消后再回到洁净走廊后离开，物品经传递间进入，如果我们按照防火规范的要求，洁净走廊两侧理应当是防火隔墙，各护理单元开向洁净走廊的门均应该是防火门，而传递间本质上是连接病区内部走廊和病区外部洁净走廊的过道，在火灾时会承担疏散所用，那么它两侧的门是否应该常开呢？如果常开明显是违背病区管理原则的。

▲ 图11 火神山医院布局形式

即使不考虑这两种特殊情况，就当下疫情角度来说，普通护理单元在医院这样的高危场所里，防火门常开也是容易产生交叉感染，造成疫情扩散。护理单元之间采用普通常闭防火门则意味着我们的医院增加一道防疫控疫的拦阻网。所以，对于医疗建筑按规范设置常开防火门其合理性还是有待再斟酌的。

笔者带着梳理出来的疑问，进行了搜索和请教了多方意见，发现了防火规范设定常开防火门有其更加合理的解释：

目前许多在建筑的疏散通道、楼梯合用前室等人员往来频繁部位设置的防火门都是常闭防火门。特别是在一些学校教学楼建筑中，这些部位的防火门由于安装有闭门器的原因开起来比较费劲，学生上下课进出极不方便。

因此这类防火门在实际使用中往往会被使用者采用外力固定或卸载掉闭门器拉杆，使防火门保持常开状态。万一火灾来临，急于疏散逃生的学生无暇顾及关闭防火门，更不可能有时间去重新安装闭门器拉杆，防火门也就完全失去了它应有的防火防烟功能。即使没有被人固定或卸载掉防火门拉杆，由于频繁的开关、搬运物品时受到碰撞等原因，处于此类场所的常闭式防火门也容易出现闭门器损坏、因门框和门变形关闭不严等现象。

同样的，在规范中与常开防火门并不相关的第6.4.2条的条文说明中，找到了相关依据：

当我们明确了设置常开防火门的合理原因后，便可以重新审视一下我们防火规范关于常开防火门的相关条文。

对医疗建筑中最常见的第5.4.5条，本文认为其未考虑一些特殊护理单元的封闭需求，特别是在当前疫情视角下，在医院这样高危的场所，防火门的常开就应该更加谨慎一些。

而第6.4.10条，因为建筑设计中存在着疏散走道并不是经常有人通行处的情况，特别是设计中，建筑师为了避免防火分区对平时使用的不利影响，常会结合功能分区来划分防火分区间，典型的例子便是前文提到到的上海力泉血液病专科医院内办公区和后勤区间的走道。所以两个防火分区间的疏散走道上防火门的规范条文，应适当考虑一下这种很少有人通行以及医院需要防疫控疫的这些情况。

第6.5.1条相对于前两条，本文认为最为合理的，该条文要求在“经常有人通行处”并且是“宜采用”，对建筑师既提出合理建议，又让建筑师根据实际情况自主决定，对于防火门的常开与否这一问题上，本文赞同这种规范制定的策略。

本次新型冠状病毒疫情，牵动着全国人民的神经，防疫控疫，是当前我们社会的主题和主要任务。火神山、雷神山医院让世人惊叹的同时，全国还有着大量的医疗建筑在筹划、设计或施工过程中，这次疫情正好提供我们这样一个时机，重新审视医疗建筑设计和规范的编制修订，是否在防疫控疫的视角下有可以提高和改正的地方。

本文把医疗建筑设计中须按规范设置常开防火门的疑惑之处进行了探讨，希望将来的《建筑设计防火规范》修订过程中改进其合理性，不再让医疗建筑师出现左右为难、无所适从的情况。

另外，《建筑设计防火规范》作为一个建筑师最为常用的规范，也是条文最多、文字量最大的一本规范，在编制过程中出现个别待改进的条文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但是，防火规范意见沟通和反馈却略显封闭。我们目前处在信息资源极其发达和便利的21世纪，也希望建筑防火规范编制的意见互动能有与时俱进地提高。

本文未注明来源的图片均为作者自摄或自绘

作者：

中国中轻国际工程有限公司 副主任工程师

国家一级注册建筑师

高级建筑师

中国中轻国际工程有限公司 执行总建筑师

医疗养老事业部主任

国家一注册建筑师

教授级高级建筑师

北京市评标专家

中国十佳医院建筑设计师

中国医疗建筑设计年度杰出人物

审校人：

寇九贵

中国中轻国际工程有限公司顾问总建筑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