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城内的博物馆星罗棋布,其中有一些看起来有点冷门的博物馆,就连很多伦敦人都没有去过。旧手术室博物馆与草药阁博物馆(OldOperating Theatre Museum&Herb Garret)就是其中一个,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不好找,看起来不起眼的一个小型博物馆,却记录着人类医学史上的重要一章——欧洲最早的截肢手术,只用两分钟就完成,但成功率也只有三分之一。

旧手术室博物馆与草药阁博物馆 摄影/曹劼

在去年,旧手术室博物馆与草药阁博物馆接待的访客人数接近5万,其中有不少都是国际游客,他们当中很多其实是误打误撞走访到当地的。因为这家博物馆坐落在人流密集的伦敦桥附近,人们路过当地圣汤姆斯教堂时会好奇地发现,这里由教堂改建成的鸡尾酒酒吧的建筑,左侧还有一个透着神秘气息的小门推开门后更是会惊讶发现,这里还有52节窄小的旋转石阶,笔直直通教堂的楼顶——这里就是旧手术室博物馆与草药阁博物馆的所在地。

这家博物馆的名字中,之所以又有手术室,又有草药;是因为从1703年开始,这里首先就被圣汤姆斯医院用作储藏和加工草药的地方。在那个时代,草药被英国人所推崇,被看作是治愈疾病的关键。这座博物馆虽然室内面积狭小,但房间的每个角落都摆放着形形色色的药剂瓶罐。这些瓶瓶罐罐里装着的也全是数百年来英国医学史上的不为人知的细节。比如当地著名的医生理查德·米德当年就是在这里定期地储藏“蜗牛水”,收集各种牡蛎壳,以及水银用于各种目的的治疗。

旧手术室博物馆名字的加入,与曾经修建伦敦圣保罗大教堂等历史性建筑的英国著名建筑师克里斯托弗·雷恩大有渊源。圣汤姆斯教堂的建造者是雷恩的主泥水匠汤姆斯·卡特赖特。而当教堂建成之后,当时作为附近圣汤姆斯医院管理人的雷恩就决定将教堂的屋顶部分空间用作圣汤姆斯医院的手术室。用教堂的屋顶部分作手术室,细想来再合适不过了——这里非常的安静,而且阳光透过顶层的窗户直射而入,让整间手术室终日都是亮堂堂的。

从18世纪30年代开始,圣汤姆斯医院每年救治的住院和门诊病人接近五千名。这也意味着当年的圣托马斯医院手术室,这座欧洲最古老的手术室,记载了医学史上的许多其他医院难有的研究发展细节。比如说,在1823年,这里曾对一名34岁的男子进行了第一次人工鼻手术,患者的鼻子被用于治疗梅毒的水银损毁。在手术期间,他不得不经常站在桌子旁吐出流进嘴里的血,痛苦程度可以想象。

在旧手术室展厅,最抢眼的就是摆在室内中心位置的手术台。在1822年之前,由于社会历史传统,对于女病患的手术,需要到邻近的病房去做。但圣汤姆斯医院当年却不想这么做,这也是为什么旧手术室會被安排到阁楼区域。

由于最初没有有效的麻醉剂,患者常会因疼痛休克;所以除了医师主刀的速度要快之外,是否有麻醉剂也格外重要。在19世纪初期,在这里工作过的英国当代著名外科医生罗伯特·里斯顿被看作是行业快手。在1859年加入圣汤姆斯医院的英国著名护士南丁格尔曾经在回忆中说,“很多手术的死亡率和手术持续时间成正比。而罗伯特·里斯顿的速度当时无人能敌。他可以在28秒卸胳膊,2分30秒卸腿,4分钟切除一个45磅的阴囊肿瘤,肿瘤重到需要用小推车推走”。

早年在爱丁堡大学就读的罗伯特·里斯顿,在1818年就成为爱丁堡皇家医院的外科医生。到了1840年,他开始在伦敦的邦德街行医,被当时的业界看作最知名的外科医生。在旧手术室博物馆当年的工作地点,每当里斯顿主刀手术时,参观手术的人挤满了整个阶梯,一次手术可能会有100多名学生观摩,咳嗽低语此起彼伏。史料记载,罗伯特·里斯顿当年动手术时,过程场景让不少观摩者看得心惊肉跳。有时为了不占着自己的双手,里斯顿有时会把那把血淋淋的刀夹在牙齿之间。他在用骨锯锯断骨头时,桌子下的一盒锯末用来接住流下来的血。在手术前术后,病人都靠喝白兰地止痛,手术中患者的面部不会被遮挡,因为医生要时常观察病人是否还活着。

但罗伯特·利斯顿绝不是百分百的妙手神医,他也曾以神速切除患者的腿部,有些病人能挺过一台成功的手术,却可能在次日就死于一种被称为“wardfever”的感染。罗伯特·利斯顿最为著名的,而且至今也没有人能够超越的病例——死亡率高达300%的手术。在1847年,罗伯特·利斯顿在25秒内完成了一起截肢手术,但由于速度太快,不小心把助理的手指也给截了下来。病人和助理最后都因为败血症而死,据称现场还有一名旁观者被吓死了。于是这就成了史上已知的唯一一场死亡率为300%的手术。

在旧手术室博物馆与草药阁博物馆工作的莫妮卡-沃克说,在当时的手术环境下,只有三分之一的患者可以在手术后得以存活。里斯顿的快手,反映出当时的手术水平;而在他的手术刀下,还是有一些患者无法存活下来,这也是当时医学能力的真实体现。

在欧洲医学界,旧手术室博物馆与草药阁博物馆是行业界的圣地之一,每年到访这里的人当中,半数以上都是医学行业的从业者或是医学院的在读学生。在这里,医学研究者们可以从历史文献中学到行业推崇的认真和务实的精神。在博物馆摆放的资料中可以读到。在旧手术室内放着一个洗手盆,另外还配挂着一块擦手的毛巾。但沃克说,这其实只是如今用来展览的道具。因为在数百年前,这里根本没有洗手的地方。博物馆的摆设也让外界看到当年细菌感染给英国公众带来多大的伤害。

在这间旧手术室里,百年来无数的医学院学生来此实习,培养起临床手术的素养和能力。同样在草药存放室,当年也有大量的医学院学生在这里终日琢磨如何将各种草药配置起来,对症新的疾病。正是这数百年不凡的历史,让这件在外界看起来名不见经传的小博物馆,每天都络绎不绝地迎来访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