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荣： 洁净手术部建造“处方”
本刊记者/
编者按：近年来，我国各地出现大规模的医院新建、改建及扩建高潮，手术室工程也得到加强，手术室里空气质量得到进一步改善。以控制微生物浓度提高治疗成功率，减少患者感染为目标的空气洁净技术，被广泛地应用到手术室建设中。尽管如此，在手术室的建造中，从方案、招标、评标到设计和建造过程中仍然存在着这样那样的问题。中国运载火箭技术研究院总体设计部主任工程师郭大荣向记者详细解读了我国手术室建造中的现象，并开出了他的“处方”。
4大问题
郭大荣近年来一直在国内各地医院奔波，指导医院手术室建设。他对手术室建设中存在的问题，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很多医院在经过他的指导后，手术室建设工程走上正轨。
☆ 不正当的低价竞标——“羊毛出在羊身上”
郭大荣给记者讲了这样一个故事：“河北某医院洁净手术部工程以超低价授予一家公司，该医院建造5间Ⅲ级、1间Ⅰ级手术室，我过去一看，别的不说，光供配电部分才2万零几百元，买一台隔离变压器（没有配置）都不够。施工单位绝对不会赔钱干，只能不按规范标准要求进行配置才能有利润可图。为此，他们在用材料时，偷工减料选用低劣次品，如电缆穿线管，用一般的塑料管代替，穿线管的通径面积也不符合规范要求。同样，这家为河北某医院施工的公司，在为山东某医院洁净手术部工程承包中的主要设备里，空气处理机组只是一个风机箱”。
郭大荣接着说：“不正当的低价中标带来的另一个问题是低进高出。厂家先把标拿下来，下步做法是：1．合同签订后拿到预付款后，紧随其后是：把要求增加造价的一份价技术通知书发到医院，直到满足目的才进工地；2．拿到预付款后进工地开工，中途停工要求追加。医院最后支付往往超出招标时的最高价，甚至超出中标价的一倍还要多”。
郭大荣认为，现在甲方盲目选择低价者中标，并不是什么好事，可谓“羊毛出在羊身上”。“要警惕低价背后的陷井，‘买的没有卖的精’”。应该“提倡合理低价，预防不正当竞争”。目前手术室的很多设备材料的价格都很透明了。这就和买瓶矿泉水一样，若市场价一般都卖两元一瓶，有人却要卖8角，那这瓶子里肯定灌的是自来水。
☆ 手术室设计——简单抄袭
手术室设计重在降低术后感染、提高手术成功率，同时，也要考虑降低运行成本，提高利用率。设计洁净手术部时，要根据手术部所在楼层、区域、与其它必要配合的科室关系、医院医疗技术实力、年手术量等综合考虑，适时设计。然而，多年在各地指导医院手术室建设的郭大荣却发现，个别厂家在洁净手术部设计时，存在抄袭现象。
郭大荣说：“目前国内做医院洁净工程的厂家特别多，真正能做好的不多。医院的卫生洁净工程不同于一般的工业净化工程，首先是功能平面，要根据总体建筑要求进行设计，要符合感染控制原则，功能平面是基础；净化空调系统是保证，系统力求简单、可靠、安全、稳定，同时要注意节省能源、降低运行费用和维护费用；水、电、气、装饰、信息系等相应配套专业都要作整体考虑。然而，目前有些做手术室的人，他们当中，有些是从大公司出来的人开办小公司或从别的行业转行过来的人，这些人并不具备承包洁净手术部工程的能力。成熟的大公司内部分工很细，各专业配套，一些从大公司出来的人，虽有一定的技术特长，但并不具备洁净手术部建造的总体意识，而一些公司在医院手术部工程中标后，要把一个手术部建好，对一些小公司来说，确有难度，因此这些公司只好把别人的设计照搬过来，套用在自己中标的工程上，结果往往是‘牛头不对马嘴’。”
对此现象，郭大荣很担忧，他告诉记者：“洁净手术部工程是多方面专业技术的集成，是个系统工程，洁净手术部工程是卫生学、建筑学有机结合的产物。承包洁净手术部工程的公司应具有卫生学、建筑学、生物学、医学、细菌学的概念、明白手术部管理程序和一定的手术内容对环境要求的意义，设计建造的目的是为使用服务的。这种抄袭的结果将给医院和患者带来潜在的危险。”
☆ 评标缺少专业技术人员参与——体现不出竞标单的技术优劣
洁净手术部工程是一个专业性很强的综合性工程。郭大荣告诉记者：“目前有的医院洁净手术部工程评标的评委中，缺少必要的专业技术人员参与，找几个当地医院的医生或与净化专业无关的专家，其中有的专家连图纸都看不懂。这就无法评出优劣来，分析不出造价构成的合理性。”
☆ 法规不到位——浪费能源没商量
医院是耗能大户。郭大荣向记者谈了一个故事：“目前市场上，有些厂家，在净化空调设计上，不动脑子去寻求节省能源和降低运行费用的措施。有这样一家医院在建造手术室时，在制冷和制热上用一套系统就可以完成制冷和制热，能源做到综合利用。而医院某些负责人不理不采，一套系统单独制冷，另一套系统单独制热”。
谈到这里，郭大荣呼吁国家应推出与节能有关的法律法规和相关标准，以便医院和设计院及厂家能按节能标准建造手术室，尽早结束在医院建设中无法规可依的现象。
7大“处方”
建筑行业里有句话：“建筑是遗憾的工程”。作为医院院长，在建造手术室时，要想方设法减少遗憾。记者就此请教郭大荣时，他说了六个字：“先务虚后务实”。接着，他详细阐述了这六个字所包含的7个内涵：
☆ 前期策划不可少
现在一些医院在建设手术室工程时，前期策划方面的工作做得很不到位。如招标书不明确，概念模糊，甚至把张三和李四的标书都拿来作参照，然后，在写标书时把两个标书相关内容串联起来。
郭大荣认为：“医院在立项前，要做前期策划，而在前期策划时，则应先务虚后务实，多出去走走，看看同类医院手术室建设概况，对手术室有一个实体印象后再写出手术室建设的前期策划来，然后请相关专家审读把关，最后，据此确定。招标文件要根据自已的工程要做的内容、目的、性能参数、重点要求、工程界面、甲乙双方各自承当的任务交待清楚，利于双方执行，法律依据明确。招标文件要求具体、清楚可减少实施过程的变更签证。”
☆ 手术部领导参与
现在，有的医院负责基建的人对洁净手术部的内涵并不太了解，建筑设计师对医院手术部内医疗流程、医疗工艺又不太清楚。因此，建筑师在设计时，必须与医院领导手术部麻醉主任和护士长、院感染办、院护理部相关人士反复沟通。郭大荣建议：“手术部管理人员参与项目的建造、设计、施工、验收工作，有助于手术部建设的顺利进行。因为他们长期在手术部一线工作，对医疗流程、医疗工艺很清楚，能根据医院建筑的实际提出合理的建议和要求，增加设计师的理念，做好设计。”
☆ 设计评估很重要
“有家医院院长把建筑图纸拿给我看，请我提意见。我看后说‘这个设计，可以做宾馆，不适合做医院。’院长说‘晚了，楼早已盖好了，不能改了。’”
郭大荣强调，“医院建筑是个系统工程，要全方位考虑，就像造机器人一样，光四肢健全不行，更主要的是安排好手、脚、腰、腿等各部位功能的相互协调。医院建筑的前期策划要到位，医疗流程中各室内建筑空间都应在图纸上设计好，如洁污分明，流向清晰、逻辑鲜明等。医院院长在手术室建造施工前，应请懂行的专家审图和评估，这样可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损失。因为如果在图纸上，建筑空间的各部位逻辑关系还是混乱的，那再落实到施工中，肯定是南辕北辙，最终结果是浪费人力、物力和财力。”
“对设计图纸进行评估，还有利于节约能源。最关键的是医院要找一个好的设计单位，把方案和图纸设计出来，方案经过合理评估后，再应用到施工中，这样可以降低成本并达到节能效果。建设图纸里，一线值百万。好的设计方案和图纸，可节省造价，使用中，也能降低运行费用和维护费用。”
☆ 评标工作需慎重
郭大荣指出，医院要建好手术室，首先要把标书制定好；其次，在操作过程中要不断地了解市场情况；再次，评标中要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在选择评委时，要慎重，要把能真正把关的，能看出技术问题的，能找出方向的人来当评委。在专业方向方面，要有懂暖通空调的、还要有懂建筑平面的和懂电气的专家，这些人即便对《规范》不了解，但也能从技术层次和技术利用上看出标书是否合理。另外，还应有造价师和懂经济的专家相配合，这样，他们能看出标书的哪些方面需要提升，哪些方面需要加强，哪些方面需要节约。目前市场招标只看造价不注重技术是欠妥的，应把方案、有效节省能源、低耗运行方案、低维护费用放在首位，要重视技术。只单纯看造价不注重设计方案和技术文件的内涵，会给某些人开了一个有机可乘之隙的空子而增补造价。”
☆ 节能布局要巧妙
从建筑上说，房屋面积、床位数要和利用率巧妙结合，利用率高，就是对能源的节省，降低成本，反之，就是浪费，洁净手术部的设计也同理。医院在确定建造手术室的级别和间数时，要慎重。要根据医院的特点、技术水平和发展方向，来确定所要建造手术室的规模、标准、级别，并根据经费和自身条件的情况来做相应的规划。有多少钱，办多少事，既要考虑解决医院现状，又要为未来留接口。如不切合医院自身条件和所在地区环境，而盲目高标准设计，其结果就是浪费能源和金钱。
郭大荣提醒院长说：“手术室的节能，医院院长要听专家讲道理，而不要听厂家一面之词；单方面听厂家忽悠，就容易上当。”
具体到细部，郭大荣说道：“如加湿不要用电加湿，尽量用蒸汽加湿。又如制冷和制热，能用一套系统既制冷又制热，就不要用两套系统分别去制冷和制热。再如，手术室照明，《规范》定的350lx照度就足够了，没必要加大照度。另外，考虑到季节过渡，一些地方春秋季节里中央空调可以不开，给手术室单配空调，而不要不分地区，医院里四季都开中央空调。最后，手术室的层高合理，也能节省能源，层高要适度。”
在设计上也要善于调配空间和设备，郭大荣提议：“在手术室设计里，能不用净化的，就不用净化，这样可以减少能源消耗。如有的医院把男女值班室也建在洁净区内，这就非常没有必要。”
☆ 医院规划可持续
医院规划的可持续性值得讨论。一般医院都是四五年换一届领导，很有可能后一任领导会否定前一任的方案、规划和意见。
郭大荣给记者讲了一个可笑的故事。“有家医院手术室刚建成，验收时，手术部新上任的领导，就说‘这里应该砸墙开个门。’我说‘该手术室是前任领导参与建造的，我不能说他百分之百的正确，但也不能说他百分之百错误。这间手术室的建造，从原则上讲，符合《规范》，没有什么大的错误。但从这里砸墙开门，请你说出你的理由？’如按你的去做，无疑是浪费人力、物力和财力。”
对此，郭大荣建议：医院在制定发展规划时，应该在决定医院发展规划的方案和图纸上，请医院的一、二、三梯队领导全部参加讨论，并针对讨论结果共同签字认可，方才通过。这样，医院领导在换届时，其发展规划已经由梯队领导签字了，后一任领导上任后，也就不会再做大的变更了。
☆ 选择设备应用心
医院在选择手术室设备时，要调整理念，不一定进口的都是好的，也不一定说国产的都是不好的。再有，手术室设备最关键的是整体设备配置合理。追求各部件组合后的整体效果。郭大荣建议：“医院在选择设备时应注意三点：一是不能以某产品是某大公司生产的，或某产品在国内占有率高就选择该产品；二是吊塔、无影灯不一定非要选世界上最好的，其实，国内的一流无影灯和吊塔都是很好用的；三是医院手术室的建造不一定大公司就能做的很好，也不一定说，小公司就做的不好。有的院长选择大公司的理由是，出了问题可以推卸责任，这样的想法其本身就是不负责任的。选择手术室的建造厂家，医院院长要像给自己家卖冰箱彩电一样货比三家，多方检测论证。”
采访结束时，郭大荣对记者说，“《医院洁净手术部建筑技术规范》GB50333从2002年颁布执行至今，在指导洁净手术部建设中起到积极作用，改善了手术环境条件降低术后感染率提高手术成功率这点是不可否定的。《医院洁净手术部建筑技术规范》的中心理念是正确的，其核心是符合卫生感染控制原则的。由于对《规范》执行不严谨造成工程质量不一，尽管国内洁净手术部建设存在一些混乱，但这只是个别现象；随着技术发展多年实践的认识，我们正在着手修订规范，我们相信，只要医院院长、建筑设计院和手术室厂家都能用心去建造手术室，严格执行《规范》，手术室建设工程一定会走上正轨的。”
郭大荣简介
中国运载火箭技术研究院总体设计部主任工程师，1983年进入医院建筑与装备行业，为301医院设计、安装我国首家医用中心供气系统装置，在国内乃至世界首先采用系统二次减压技术；1991年为上海长海医院完成国内首家杆细胞移植病房；1995年完成了301医院空气净化手术部和杆细胞移植病房工程。20多年来，他一直未停止医院建筑与装备方面的工作研究，先后参与编制《洁净手术部建筑技术规范》和《医院洁净手术部建设标准》等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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